厦门大学自考（厦门大学自考研究生报名条件）

今天说个发生在千禧年的奇事小说。

22年前的厦门大学设有自考班。

不需要高考分数，花点钱就能上，毕业之后发一个自考文凭。

有很多高考落榜生去读，毕竟将来人家问起，喂，你个臭小子是在哪里念的大学。

大家回答起来也都腰很硬，“我吓大（厦大）的。”

小青年们在9月份去报道之后，分到一栋宿舍楼里，每个房间七八个床位。

宿舍一般没人住，大家都跑到外面合租房子。

基本是不会进课堂听课的。

一来，本身就不是念书的料子，高考也就200多分的成绩；

二来，都宅家十八年了，现在肯定是要出来浪一把！

浪 ，是需要钱的。

小青年纷纷开始找工作，也会互相攀比，“你现在在哪个场子混？”

“好乐迪KTV领班”——其实就是个服务生小弟。

“皇朝夜总会扛把子”——是个巡逻保安。

“有来玩报我名字。”

说是这么说，谁也不会去。

当然，这些小青年也有顾虑，来到厦门，人生地不熟，要是和人干架了怎么办？于是共同成立了一个“兄弟会”。

兄弟会的作用就是如果你有什么事，就找兄弟会，会有大佬召集手下出面帮你摆平。

每人每个月要交给兄弟会20块钱，月底管一顿水煮活鱼。

·

接下来说的这个小青年很出众，名叫小潘，他是兄弟会的头子。

戴一副金丝眼镜，看起来很斯文。

到了每天晚上的八点钟，小潘就会在自己租的公寓里走来走去。

电话铃响起，小潘拿起电话，压低声，“什么，对方几个人？好，我知道了。”

挂了电话，小潘从旧衣柜的上方取下一把砍刀，叫上在另一个房间用电脑码字的祝有肉，说，“走，我带你去吃肉。”

祝有肉，是小潘的室友，一个文艺青年。

在祝有肉出生后不久，他父亲帮他算了一卦：这孩子，五行缺肉，要取一个壮一点的名字，将来才能富贵好命。

祝有肉的这个名字就是这样得来的，其实他一直都很瘦。

去打架，需要兵器。

小潘自己拿着砍刀，从门边找了一把黑雨伞交给祝有肉，“你带这个去就行了。”

“为什么是伞？”祝有肉问。

小潘说，“你有所不知，伞是打架最好的兵器，伞头可以攻击，当人一多，将伞打开，然后你就三百六十度的旋转，大喊救命，那时候我就会来救你了。我当你是最好的兄弟，最好的兵器留给你。”

小潘和祝有肉下楼，搭了一辆小巴，目的地是集美大学，距离厦门市区三十多分钟车程。

车上的喇叭播放着任贤齐的《心太软》。

祝有肉有点怕，这是他第一次去打架，“对方几个人？”他问小潘。

“有十几个。”

“那我们这边呢？”

“只有我和你。”小潘看着祝有肉，车窗外的灯光让他的眼镜也跟着反射了一道冷光，“怕什么，人生总有第一次，你都十八岁了，要学会历练历练。”

祝有肉很想下车，但是小潘不让。

·

抵达集美车站后，小潘在前面走，祝有肉在后头跟着，来到一个广场。

广场上站着两拨人。

一边是来自集美兄弟会的猪头强，一边是他们要帮助的兄弟罗开。

事情的起因是二人在酒吧看上了一个女孩。都想和那个女孩搭讪，名字还没问，就约着来这里干架。

谁赢了谁就能知道女孩的名字。

女孩坐在广场的阶梯上，观赏着面前的这一切。

猪头强带着十来个穿着皮衣皮裤的小青年，手里拿着打火机。

打火机号称打架的第二神器，体积小，功能强。

只要将打火机的尾部磕一个尖角，在攻击的时候握着打火机的前端，露出磕破的尖角，可以削脸，最关键还不影响事后点烟。

罗开独自一人站在右边，手中抓着一条铁链皮带。

“你再上前一步试试！”罗开提了提裤子。

“试试就试试咋地！”猪头强 朝前进了一步。

此时小潘提着砍刀快步赶了过来，“敢动我兄弟，问问我手中的刀。”

猪头强那边来了十来个人，而这边只有罗开、小潘和祝有肉。

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，祝有肉将黑色的伞撑开。

他觉得这个时候叫“救命”是没用的，今晚被揍是肯定的了，先保住身体，别被雨淋感冒了。

“没必要闹得这么大吧。”

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个和事佬走进人群中，他从裤兜里掏出两包好烟。

和事佬和两边的人都有一定的交情。

和事佬走到小潘身边说：“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，我让猪头强过来道个歉，这事就这么了了。”

接着和事佬又来到右边，分了一轮烟，对猪头强说：“刚才我教训过小潘了，你给他个台阶下，一会儿两人握个手就没事了。”

其实这个和事佬是小潘请来的。经过他左右逢源的打趣，气氛缓和之后，有点儿融洽。

一群小青年站在广场上，大家都开始吹牛，遥想当年以一敌十的威猛战绩。

和事佬勾着小潘的肩，指了指祝有肉说：“你这兄弟很有前途，打架带伞，有备无患。”

到了凌晨1:00，有几个人轻咳了几声，意思是再聊下去路边摊可能就快没菜了。

和事佬看看表，叫了一声：“散！”

终于可以吃肉了。

吃肉、吃饭是每次打架结束后的一个仪式，约架的人会请来帮忙的兄弟们吃一顿好的。

大多数的架 ，也确实是打不起来的，而大多数来“参战”的人都是奔着吃一顿好饭的目的。

毕竟大家都是自考生，领每个月800、1000的家庭生活费，吃上顿好肉不容易。

路边摊就在广场边上，十几人围坐一张大桌，几包好烟，一桌好菜。

有酸辣猪皮汤、荔枝肉、蹄髈、红烧肉、干锅肥肠。

小潘举起了一杯酒，“以后出去玩报我名字。”

猪头强回了一句：“不打不相识，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好兄弟。”

大伙儿耳朵上勾着一支烟，左手上拿着一支烟举起酒杯，右手仍不忘记夹菜。

·

回过头。

祝有肉发现那个猪头强和罗开都想认识的女孩还坐在广场的台阶上。

“叫她过来一起吃吧。”小潘对祝有肉说道。

祝有肉撑开伞走向那个女孩，她穿着套头风衣坐在台阶上。

“为什么你出门要带把伞？”她疑惑地抬头看祝有肉。

祝有肉说，“因为我不知道哪天会下雨，对了，你为什么会一直坐在这里？”

“我在等这两个人买单。”

原来这个女孩是勿忘我酒吧的服务生。刚才猪头强和罗开在酒吧喝酒，喝了一半就出来打架，单还没买。

祝有肉撑开伞，决定陪女孩一起等。

女孩告诉祝有肉，她叫叶丽青。

叶子的叶，美丽的丽，青青河边草的青。

“是个好名字。我叫祝有肉。”

“我不需要知道你叫什么，我怕我记不住。”她说。

“算命的说我五行缺肉，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，我爸姓梅，我原来叫梅有肉，后来我爸妈离婚了，我妈帮我改了名字，跟她姓，就变成了祝有肉。”

“你挺幸运的，有个好妈，而我不喜欢我妈。”叶丽青看着夜空，“实不相瞒，我是一名中国旅行者。”

“这个称号很酷，你很喜欢旅游？”

“是我妈一直都在旅行，我是被动的。”叶丽青说，

三岁那年，我爸妈离婚了，我跟着我妈。

离婚后我妈经常看报纸，报纸上有很多交友信息，上头有电话。

我妈和很多人成为聊友，又从聊友变成男朋友，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。

我妈是个为爱奋不顾身的人。

每次一想见某个电话聊友，就奋不顾身的坐火车去，带着年幼的我一起去。

成都、上海、济南、武汉、厦门。

保安、杂货店老板、搞工程的、修水电的。

我很不喜欢‘奋不顾身’这个词，当我妈奋不顾身的时候，有没有考虑过‘身’的感受。

说到这里，叶丽青一阵头痛。

她用手按着头，“很奇怪，最近我又开始做那个梦，梦到一个老乞丐，手里拿着一个碗，靠着枯枝缠绕的大树。”

“梦是有原因的。你经常做这个梦吗？”祝有肉问。

“是的，以前每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都会做同样的梦。”

祝有肉说，我和你分析分析，梦是有寓意的：

乞丐象征着你自己，碗代表施舍，枯枝缠绕的大树寓意扭曲的家庭；

这个梦说的是你在潜意识里认为你是一个生活的乞丐，乞讨、奢求一个完整的家。

叶丽青一惊，“你怎么懂的这么多？”

“我爸爸是个算命的。他经常和我说梦的事，每一个梦都是事出有因，听得多了我也就懂了。”祝有肉无奈一笑。

“你爸爸这么厉害，为什么还会和你妈离婚？”

“他们都得到了他们想得到的吧。我妈有了钱，我爸有了人。”

“我也很久没见到我爸了，亲爸。”叶丽青叹了口气。

此时，猪头强和罗开那边吃得酒足饭饱，准备起身走了，叶丽青急忙站起来追了过去。

小潘剔着牙签走过来，对祝有肉说了一句“回去吧”。

回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巴士了，他们上了一辆绿色的桑塔纳出租车。

车开到一半，小潘说晚上天气好，下车走走。

付款的时候，小潘掏出兜里仅有的二十元钱。

“钱总是花得很快，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兜里有多少。”

深夜，两人站在一个叫做曾厝垵的小渔村的海边。

小潘说：“有肉，刚才的事情，你回头帮我写篇文章。”

“怎么写？”

“看着我的背影。”

小潘跳上海边的一块石头上，一手握着砍刀，海浪伴随着风吹起。

他解开西装的扣子，在浪潮中叫道：“古有赵子龙千里走单骑，今有厦大小潘集美救兄弟。”

而这一个故事，事后被祝有肉修饰了一下发到0592论坛上变成了——厦大小潘单刀赴会战群雄。

小潘还找了几个美术生画了一组漫画图，1VS16，风卷残云。

他联系了一个日历工厂，说过年的时候把这漫画做成日历送一百本出去。

自此小潘一战成名，而他也给自己封了个绰号叫做“厦大小潘”。

每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都有一个独特的标签，名号，会让人一眼就记住你。

当没有人记得你的时候，你就会被统称为帅哥。

·

祝有肉是一个很幸运的人。

楼下开了一间韩国饭店，经常一个客人都没有。

老板苦恼地看着一堆卖不出去的韩国啤酒和炸鸡，觉得自己的生意要完蛋了。

有一天祝有肉走了进去，点了一份十元的冷面。

当他坐下的十几分钟内，店里的生意突然爆满了。

老板很开心，承诺祝有肉每次来吃冷面，都会给他打八折。

他说：“我觉得你这个人吉祥。”

说祝有肉吉祥的不止老板一个，租房子的房东也说：“祝有肉，我觉得你这个名字很吉祥。”

房东名叫伟伦，三十岁。

穿着花衬衫，搂着一个挎包，说话的嗓音很尖，有一点娘娘的。

伟伦说：“有肉弟，我算过我们俩的八字了，你五行缺肉有鱼，而我五行缺鱼有肉，所以我们俩结拜为表哥表弟，保证有鱼有肉。”

喝了两瓶健力宝，二人结拜。

随后，伟伦带祝有肉去打麻将。

伟伦叮嘱道：“一会儿如果我要筒子，就搓搓眼睛。如果我要万子，就嘿嘿嘿地笑几声，如果我要条子，就摸摸鼻子，你记住了没？”

“你这不是要我和你去作弊吗？”祝有肉反应过来。

“我这是在帮你，你要是当初念高中的时候练习好作弊，就不会来这上自考了。”

也是，祝有肉心想。

伟伦承诺，一会儿的牌局，输了算他的，赢了，祝有肉抽百分十。

到了麻将厅。

桌上有两位阿姨，伟伦介绍，“这是我表弟，标准的散财童子，叫人。”

伟伦很会讲笑话，阿姨呵呵笑，气氛不错，阿姨都喜欢和伟伦打牌。

麻将馆的彩色电视机滚动播放着许多新闻：

泰国实行浮动汇率制，专家预测会有一次金融危机。

苹果电脑因为卖不出去，宣布和微软战略合作。

“苹果这个名字，一听就很不吉祥，嘿嘿嘿嘿。”伟伦笑了四声，祝有肉知道他的话外之音是要一张“四万”，于是拆了牌丢了过去。

第一天赢了一千，第二天赢了两千。

阿姨们不悦了。

到了第三天，其中一个阿姨也带了个小姑娘来。

小姑娘长得白白嫩嫩，一头小卷发，嘴角有一颗痣，看上去很有妖气。

一位阿姨介绍说，“她是我远房表妹，名叫叶丽青。”

这是祝有肉第二次见到叶丽青。

“胡了。”每次胡牌的时候，叶丽青会开怀大笑。

祝有肉很喜欢看到她笑。

况且他麻将真的打得还可以，拆了八条七万的丢过去，那天晚上，叶丽青笑到脸抽筋。

走的时候伟伦面部抽动，对祝有肉说：“有肉，从此你不再是我亲戚。”

祝有肉头一昂出了门，撞见了叶丽青。

“其实你不是他表弟吧？”叶丽青问。

祝有肉点点头。

叶丽青笑着说，“那实在是破费了，上车，我请你喝咖啡。”

她骑着一辆白色的小摩托车，祝有肉跳上车。

“双手搂紧我。”

祝有肉一抱，摸到了在叶丽青的肚子上凹凸的腹肌。

摩托车以不缓不慢的速度在城市里穿行，空气中有一阵茉莉花的香气。

有很多蓝色的公用电话亭，排着队等候的人时不时看着腰间的摩托罗拉BB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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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丽青领祝有肉去了一间叫做黑糖的咖啡馆。在半山腰上。

要了一包骆驼香烟，两杯青岛啤酒。

桌面上摆着一杯冰块，叶丽青伸手抓了一粒放在嘴里，咬得嘎嘣嘎嘣。

她说，“这样，我就能‘冷劲’地思考人生。”

叶丽青打很多份工，晚上在酒吧上班到三点，之后回家睡觉，下午起床会去舞蹈培训班教肚皮舞，此外还有一些活动兼职。

“你们在念书的时候我已经开始赚钱，你们念四年我赚四年，我要很有钱。”叶丽青咬着冰块。

“然后呢？”祝有肉问。

“存够了钱，我要去吉尔维尼。”

“吉尔维尼？”

“一个位于巴黎正西方向70公里上诺曼底省的小镇，有睡莲、有石桥、每一个房子都是五颜六色的，画家莫奈在那里生活过。”

此时咖啡馆内传来奥黛丽赫本演唱的《月亮河》。

祝有肉听着叶丽青说话，听她吃冰块嘎嘣嘎嘣，觉得她很美也很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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兄弟会对于小潘来说，格局太小了。

吃肉已经满足不了他，小潘打算做一个大生意，承包DVCD的。

小潘调查过，每月都会有条船将几万DVCD片运到一个叫曾厝垵的小渔村。

有三户人把这些片都吃了下来——

欧美大片由张三独营，香港片四婆卖，连续剧找龙哥。

“张三，四婆，龙哥，他们掌握了一手货源！而我的梦想就是攻进那个小渔村，成为新的总代理！”

小潘踌躇满志，第二天就去了曾厝垵。

他需要在那里呆上一段时间，摸清这三户人的底细。

小潘是一个有头脑的人。

他觉得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一个渔村里走来走去，会引人怀疑。

他在村口支起了一个路边摊，开始卖炒面。

小潘是莆田人，他决定做卤面。

每天夜里，小潘推了辆手推车到曾厝垵门口，吆喝着“卤面，五块”。

望着海边，观察今晚有没有走私船，而后哗哗炒面。

有一件事是小潘没想到的，就是他做的卤面真的挺好吃的。

大约一周后，小潘发现每天都会有五十人来吃卤面。

有当地的住户，还有骑着摩托车、开着汽车的人把车停下，来这里买面。

而后有一天，一个古怪的中年人在这里点了一碗面吃了后，抹了抹眼角的泪，“地道家乡味，真他妈是好面啊！”

他是个美食评论家，几天后报纸上就登了在破渔村有一家路边摊的卤面做的不错，接着每天平均都有一两百人来吃面。

生意好到忙不过来，小潘就带兄弟会的十几个弟兄过来帮忙。

小潘挑兄弟们是有讲究的，兄弟会的弟兄来自福建的各个县市，每个县挑选一个代表，做自己家乡的拿手菜。

他们一口气摆了六台手推车，一家做一个特色：

连江锅边、沙县扁肉的、永泰烧饼。

兄弟们来的第一天都很不习惯，大家都觉得自己是走路有风、混得不错的人，为啥要做个厨子？！

可是来了几天，大家都不想走了，一天少说能做个一两百，一个月三四千。

“钱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，它会改变你的意志和想法，让你变成你没想过要做的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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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晚上，祝有肉会去“勿忘我”酒吧找叶丽青。

叶丽青是吧台的服务生，她最近在学调酒，她听说调酒师的工资会更高。

她将五颜六色的酒瓶倒出酒，点上火。递给客人。

客人们口口声声对着同桌的人说，“喝，咱们是最好的兄弟。”

酒吧三点左右打烊，下班之后祝有肉陪叶丽青整理收拾。

收拾完毕后，酒吧就剩他们二人。

叶丽青倒了杯冰块，嚼得嘎嘣嘎嘣，而后“冷劲”的思考她的人生。

今天她的心事很重。

她告诉祝有肉一个秘密，“我怀孕了。”

很难形容祝有肉听到这句话时候的心境，揪心的、钻心的，耳朵嗡嗡作响。

“是谁的？”老半天之后，祝有肉伤心地吐出这句话。

叶丽青说，这不重要，你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麻烦吗？

祝有肉喜欢叶丽青，想到王菲的那首《我愿意》，说，“孩子跟我，我会养大的！”

“不必这么伟大。”叶丽青低下头，“我想打掉这个孩子。”

她咬着冰块，嘎嘣嘎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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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家之后祝有肉去找了小潘，问他哪里可以弄到打胎药。

“闹这么大？！”小潘一脸吃惊。

“孩子不是我的。”

小潘叹了一声，拍了拍祝有肉的肩膀，“你也算是有爱心了，乐于助人这件事你做到极致了。”

小潘打了个电话，第二日就有人送药上来。

祝有肉带着药去找叶丽青，她坐在海边的一块石头上。

远处有一座灯塔，探照出不同颜色的光，红色、蓝色、黄色、绿色。光一道道落在叶丽青的身上，渐暗渐明。

“你喜欢看海？”祝有肉问。

“我喜欢一个人。”叶丽青手里拿着一杯肯德基的冰块，拿起一颗，放进嘴里，咬得嘎嘣嘎嘣。

“这个时候不太适合吃冰块。”

“那要吃什么？”

祝有肉指了指海中的渔船，“明晚我约了小潘去捕鱼，新鲜的黄鱼，还有虾。”

这些是祝有肉从网上查来的，流产后吃些海鲜，补补身体。

祝有肉说，“要不要我帮你去教训那个王八蛋？”

“不用了。”叶丽青苦笑，“大家都是成年人，一场游戏一场梦。药你带来了吗？”

祝有肉从口袋里拿出药，用旧报纸包着，“这药要吃上两天，早上一颗，晚上一颗。”

“谢谢。”叶丽青接过药，站起来。

她朝回走，走到岸边的摩托车旁。

祝有肉跟在后面，“这几天要不要我照顾你？我很会做饭。”

“会做饭的男人好，但我喜欢吃面。”

叶丽青戴上摩托车帽，一蹬油门，轰隆一声，摩托车上了公路，消失在灯火阑珊之夜。

·

路边摊生意越做越好，现在整条街都是兄弟会的人了。

小潘退居幕后，买了一个二手大哥大，“没有大哥大，怎么能叫大哥。”

他还租了一辆三轮车，这个三轮车夫每天会在楼下等他，一看见小潘，三轮车夫会摇一摇车铃。

三轮车夫每天会带小潘去曾厝垵视察工作，小潘对着一个个摊位指指点点：

“这炒饭里的肉太少，要注意了。”

“昨天不是有福鼎肉片吗，那人呢？”

“猪头强这个月摊位费交了没有。”

也有困扰，就是时不时会有城管来抓他们，每次城管来，当天的生意就要泡汤。

小潘看着曾厝垵街头的一片空置村屋，心想，还是实体经济好啊，一定要有实体店，有了店，就不要跑了。

小潘想租店面，要租就租四五家连成一片才有气势。

不过，他差一笔钱。

一天，小潘拉祝有肉去吃水煮活鱼。

他坐在三轮车里，朝祝有肉招了招手，“有肉，你上车。”

三轮车沿着城市穿行，路上阳光明媚。

小潘一手托着头，看着道路两边的玉兰树，“都长得这么高了啊。”“这路好像也比之前宽了。”

他说这话，就好像一个“领导”、一个“大哥”在回忆人生。

而后他突然告诉祝有肉，他决定休学了。

“好端端的有三条路摆在我的面前，念书，工作，做生意，我选择了做生意。”

“有些事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，也不知道对不对，我很犹豫，但我想赢。”

他自言自语，又看着祝有肉，似乎想得到某种肯定。

路边有个孕妇在嗷嗷大叫，看样子好像是快要生了。

小潘拉祝有肉下车，让车夫送孕妇去了医院，有个小孩要生于2000。

祝有肉和小潘沿着马路行走，离吃鱼的地方还有500米。

小潘双手插在裤袋里，“祝有肉，你知道吗，我爸爸心脏不好，如果有钱，我想给他搭个桥。”

“祝有肉，我不知道念书念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，如果可以，你能不能念完告诉我？”

离吃鱼的地方还有200米。

小潘说吃完鱼要去做三件事，过三关，如果做得好，他将来的人生就没有问题。

祝有肉说，有啥需要吩咐一声，如果要打架，我去买把伞。

小潘笑了一下，“如果打架有用的话，那这个世界要钱干嘛。我甘愿被揍得鼻青脸肿，就不用想钱想得这么累了。”

到达鱼庄，小潘点了一条足五斤的水煮活鱼。

盆子端上来，小潘不断地给祝有肉夹鱼肉，“多吃点，多吃点。”

他看着祝有肉，就好像看着一个渐渐远去的自己。

五斤的鱼就剩下了两口汤，小潘掏出一支烟，抽了一半，把剩下的半支烟递给祝有肉。

“祝有肉，我们过去看金庸武侠小说，你知道这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功是什么吗？”他问。

“是轻功吧，只有跑得越远，才能活得更长。”祝有肉回答。

“错。”小潘把烟突突吐出了几个圈儿，说，“最厉害的武功是卑鄙。”

·

在当天夜里，小潘就完成了这最厉害的武功。

他先打了几个电话给新闻记者、给城管，举报在曾厝垵一带藏着大量的盗版DVCD。

祝有肉在屋中，从门的缝隙看着小潘，“张三、四婆、龙哥”，小潘详细的讲述了每家人存放盗版碟片的地点，这是他之前调查到的。

放下电话，小潘起身离开合租的屋子。

天空下起雨，三轮车夫将车停在楼下。

小潘坐着三轮车前往曾厝垵，他看见远处村落里来了很多城管。

城管进了一户户人家，没收了大量的翻版碟片。

村民阻拦、大叫，现场人潮涌动，吵闹反抗之声绵延不绝。

“不能拿走啊！我所有的钱都在这里。”

“你再拿，我就死给你看。”

三轮车沿着堤坝上快速前行，迎着雨和风。

到达岸边后，小潘上了一艘船。

船开到海里，在海中停着一艘走私船，走私船上装着今晚原本要运到渔村的大量盗版DVCD。

可现在警察来了，货出不了。

船夫老板看着岸上发生的一切，他慌了，不知怎么办。

小潘跳上走私船，对老板说，“你也看到了，现在曾厝垵没人买你的货了，你是打算把这货原封不动地运回去，还是用原来的价格卖给我？”

“你是谁？”船夫老板打量面前这个年轻人，“这货有几万块，你有钱买下？”

小潘举起大哥大，给几个下家打了电话，说现在渔村被封了，货都没了，只有我有，你们要不要。

几个下家同意。

一切买家都安排好后，他对着船夫老板说，“钱我有，以后你只能和我合作，我叫小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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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厝垵的盗版DVCD被揭发后，龙哥，四婆，张三等村民们被带到局里。

由于初犯、且不构成重大影响，只是口头教育，不过所有的盗版DVCD都被充公。

过了几日，小潘在曾厝垵街头的位置租了五间店铺。

这就是他计划好的过三关。

小潘带着十几个兄弟会的兄弟装修了店铺，他终于有实体店了。

到了夜晚，曾厝垵内张灯结彩，亮起了福鼎肉片、霞浦海蛎饼、莆田卤面、麻辣烫、烧烤的字样...

小潘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，拿着大哥大，举起了一杯酒，他说，“这一杯敬我爸。”

兄弟们举起杯，“敬大哥大的爹。”

“如果不是我爸常年卧床需要我照顾，我也不会学会做莆田卤面，没有莆田卤面，也就没有我的今天。”

兄弟们耳朵上叼着一根烟，夹着桌面的菜，“活了十八年，你是第一个真正带我吃肉的大哥，跟定你了。”

·

刚吃了两口鱼，传呼响了。

祝有肉一看，是叶丽青，她说在海边，想要见一面。

祝有肉急忙赶过去，叶丽青坐在一块大石头上。

她屈膝用双手环抱着，身边倒着一个红色的行李箱，她的背影在海天的分界线中显得愈发渺小。

“你..你...你怎么样了。”祝有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
此时吹起一阵风，吹开叶丽青的头发，脸上有几道血迹斑驳的伤痕。

“被揍了。”她说。

“谁揍你的！是那个让你怀孕的王八蛋吗，他也太过分了吧！”祝有肉吼道。

“是我妈怀孕了。”叶丽青打断了祝有肉的话。

“你说什么？”祝有肉一愣。

“我没怀孕，是我妈怀孕了，你的药我给我妈吃了，她的孩子没了，我被赶出家了，她不要我了。”

叶丽青哭了，远处灯塔射出一道蓝色的光，将她的身体笼罩。

“你说什么？！”祝有肉朝后一退，不敢相信。

“我是说我妈怀孕了！”

“我妈和我爸很早就离婚了，这些年她跟了好几个男的，川菜店厨子、服装店老板、跑运输的，这次是个王八蛋！”

她泣不成声：

“我妈四十几岁了，学人怀孕，还说要把孩子生下来。结果那个王八蛋跑了，她还想把孩子生下来！”

叶丽青的脸上滑过一道泪痕：

“我十几岁就没上学，出来跳舞了。她四十几岁又没工作，我要养这个家，我还要在酒吧洗盘子擦桌子。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，一大堆钱要花，我跳一场舞才几十块钱，在酒吧熬到三四点一个月也就二三千。要养这个小孩，我要跳舞跳到死、洗盘子擦桌子擦到死！我不想跳舞了！我很累了。”

她面部纠着，抓住祝有肉的衣领，声嘶力竭：

“我只能这么做，我只能把我妈的小孩打掉，你说我错了吗？！”

她将头靠在祝有肉的胸前，“我妈不要我了，把我赶出来了，我现在无家可归了。”

她的泪水浸湿祝有肉的衬衫。

退潮时分，海中一朵朵浪花徒劳无功地抓了沙滩一下，又随海潮退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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预知后事如何，欢迎关注作者，收看《千禧年奇事》第二集——重庆。